器樂後搖樂團荒山茉莉由吉他手王重陽、謝祖匡，貝斯手陳巧爲、鼓手何遠哲，以及負責人聲與合成器的張之瀚組成，2018年成立於北藝大搖研社，2024年末從休團甦醒推出 EP《朔》，從錄製到視覺設計皆由團員包辦。一個多小時的視訊訪談，團員有的在老家、工作室，有的在上班顧店，在不同空間打開鏡頭，回應穿插彼此冷不防地吐槽，相隔螢幕卻感覺親密又默契。很難想像他們關係曾降至冰點，不確定樂團是否有重啟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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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聚沒有火爆環節，free tempo 把大場面壓進唱片
「沒想到兩年後，大家就沒事了。」之瀚生動描述，去年初他喝醉「意外」把團員各自約出來聚在一起：「我想說好玩，應該會是很衝突、刺激的場面。結果大家面面相覷沉默了20秒，祖匡比較晚到，一坐下來就說：『練團啊』。」
月有陰晴圓缺，以指涉月光隱蔽的《朔》重新出發，彷彿暗示荒山茉莉自沉寂狀態準備再次發光，停滯兩年光陰，終於動起來了。相比首張專輯《水沒之都》描繪磅礴的末世主題，體察幽微情緒的《朔》顯得短小精煉，由〈漫漫〉、〈空號員〉、〈秋天月亮〉集成，負責作曲的祖匡分享深夜返家途中，體悟創作路的私密與孤單，促成 EP 以〈秋天月亮〉延伸「月光、人、奔跑」等意象形塑情境。「這些歌到最後都有較刺激或大的畫面、段落，很像我前面積蓄能量跟想法，在某個時間點帶著這些情緒往前奔跑。」
五人攜樂器一同奔跑，為《朔》傾注極具臨場與渲染力的聽感，free tempo 錄製長達10分鐘的〈秋天月亮〉，更是全員公認最能保存現場演出動能的歌曲。大家主要跟隨鼓的速度和 flow 行進，有幾段則由吉他帶領，而合成器跟貝斯的狀況，同樣影響現場的走向。「荒山茉莉整團就是在彼此配合。但這首做得很極致，因為非常長，很多地方真的很小聲，如果不聚精會神體會大家在幹麼，就會放炮，一放下去你就是鞭炮。」
不僅音樂上相互配合，荒山茉莉私下互動也是這樣，一人說完其他人補充，認真裡帶點幽默；稱讚中又有吐槽，氣氛一直很歡樂。訪談到一半，很難不注意到遠哲的鏡頭裡風景不斷變換，腳步從沒停下來。「欸你為什麼一直在走路？」祖匡終於忍不住提問引起爆笑，重陽接著補刀：「你在玩什麼很難的迷宮還密室逃脫嗎？」不由自主在室內走來走去，遠哲自己說一說也笑出來：「沒有，我在店裡上班啦。」
▲ 訪談之初就開始「密室逃脫」的遠哲，最後走出戶外「逃脫成功」，全員笑到模糊。
對話回到音樂，繼續鋪陳堆疊、形塑張力，荒山茉莉 EP 最短的〈空號員〉也超過5分鐘，對於主流歌越做越短，他們認為每首歌有自己的呼吸要完成，若反映大眾聆聽習慣，也有它存在的理由。「但我們比較希望荒山茉莉是你能找時間好好感受的作品。」
五人手把手錄製，揭密 EP 為何沒有新歌？
雖是新 EP，《朔》收錄的都是休團前就寫好、公開表演過的歌，源於大家對重生的茉莉不想揠苗助長、操之過急。回顧11天暴力錄完的《水沒之都》，重陽嘆了口氣：「錄到後面都在吵架。不行再那樣做啦。」《朔》花2、3個月慢慢來，巧爲回想錄音前太緊張，大家在旁跳舞助陣；重陽爆料之瀚打赤膊錄音⋯⋯最有趣是錄製〈漫漫〉，之瀚彈奏時團員在旁幫忙轉旋鈕、充當指揮，一起做出動態的變化。
最大突破？重陽秒答絕對是自己做專輯，他擔綱製作人，全員在工作室邊錄邊溝通，找到合拍的創作節奏。「我們五個加在一起能製作 CD，給我們未來非常大的信心。《水沒之都》是很棒的作品，有太多人幫助，但我們不太知道做了什麼決定。對於我們五個的相處，跟能自己做音樂這件事，《朔》是比較大的進步。或許證明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還能持續端出不同的作品。」
不僅感情變好，對樂器的追求方向也更清晰穩定，如神農嘗百草、試過多種器材的之瀚換了新合成器，解決過去演出和製作的卡關問題。兩位吉他手的取向互補，祖匡重在形塑吉他 Tone 氛圍；重陽傾向以整體平衡做功能性思考，不介意用 Modern 的混音方式達成目標。
被重陽冠上「melody maker」頭銜的巧爲，把搶鏡的愛貓貝貝支開，笑稱這次較能將想法放入編曲：「我知道自己不是 Groove 型 Bass 手，滿重視旋律性，就以此去做只有我能做到的 Bass。」遠哲偏愛「空氣感」較多的鼓，能形塑氛圍好的 tone，適合荒山茉莉的歌。去年「不小心」買下 Canopus 的 R.F.M. 鼓組，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重陽抓住機會開玩笑：「何遠哲買了一套鼓，然後逼我們巡迴載那整組鼓到處跑，累死了。」
全員狀態提升外，重陽找來澳洲嘻哈組合1300團員 Nerdie、Pokari.sweat 分別為〈漫漫〉、〈空號員〉混音，帶來新的啟發與能量。〈漫漫〉混音過程更令人大吃一驚：「混音師說這首太適合在公園混音了！就帶 AirPods 去混。我們想說 AirPods？什麼意思？結果超好聽！那天差點把器材全賣掉。」
全員都是靠山，巡演、設計通通自己來
「好像這些年我都在跟大家說：『欸你要這樣那樣』，可是某個時刻我突然發現，不對啊，這些人是怎麼變這麼厲害的？」重陽分享，有次在台上意識到團員都成獨當一面的音樂家，一開始覺得自己沒那麼被需要，但現在想想很驕傲。待在工作室的之瀚，搭著重陽肩膀說，「我們一直覺得他很可靠，但他可能沒感覺到。這次巡迴後我有個滿大的感想，其實他也是人，需要這份可靠跟信任感。」
▲ 之瀚一頓暖心發言，讓重陽大喊：「沒有在訪談告白的啦！」
習慣單打獨鬥寫歌的祖匡說，以前多半找重陽討論，現在所有團員都成了靠山：「寫〈漫漫〉時，前半段跟後半段都弄得差不多，但不知道怎樣銜接。我好像第一次直接找何遠哲救我。他跟我講怎樣做會滿好聽，我們把它編好，練團再丟出來。」他也 shout out to 巧爲：「EP 有些我覺得很迷惘的段落，後來是被 Bass 的低音旋律完成。」
▲ 祖匡：「剛組團時我對遠哲鼓的印象是覺得很花，聽起來不像典型的鼓的樣子。」重陽：「放鞭炮，聽起來像鞭炮。」遠哲：「新年快樂。」
若說錄製展現團員滿分協作，巡演則體現他們為現場不怕麻煩，裝滿三台車的器材出門，DSP 串好串滿，試著把錄音室的聲音品質端上舞台。重陽說：「做這種氛圍型、或比較現代的樂團，聲響本身要講太多故事了，有必要讓聲響再更接近我們的想像一點。」
不止音樂，巡演還與香氛師合作，開發屬於樂團的香氣。全員和香氛師討論味道，有海拔再低一點，再暖一點、藍一點的形容，也提到神木這樣的存在，想傳達荒山茉莉一直都在。EP 視覺設計的大任，則由之瀚扛下，畫草稿給 AI 生成、接著修改再丟回 AI 製作，「封面視覺結構是五個人圍著圈跳舞、奔跑——因為我覺得我們聚在一起，就會有能量。」每天版本越生越多，他笑稱最困難的反而是怎麼選：「最後設計檔交出去了，又生成出更漂亮的版本，我不敢傳給大家看。後來延伸成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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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圍圈，是封面概念也是演出前必備環節，他們互相喊話、做超 hardcore「蠍子式」暖身運動，還養成不說話就能默契握手，在揭幕前為彼此充飽能量。此外祖匡也常提醒夥伴和自己「不要停下來」，源於念劇場的經驗，只要幕打開，就算一件事沒做好，戲還是要往下走；另一個較感性的意義，是他覺得玩團不只是自己的事。「幕前幕後、喜歡音樂的觀眾，支撐一個很喜歡彈吉他的小孩子，想當吉他樂手的過程，讓這件事變得好像沒那麼孤單。所以我覺得決定玩團、創作、演出，就不要停下來。發生什麼事，後面都有這些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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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出前，之瀚會帶領大家做「蠍子式暖身」，訪談到一半，他也馬上從座位起身，跑到旁邊空地彎身示範。
一番話對團員是一劑強心針，對樂迷想必也是一帖定心丸。訪談尾聲，重陽透露新單曲即將發行，3月還會前往日本演出，行程滿滿，創作動能也大爆發。日復一日，就算月亮消失，相信荒山茉莉會如往昔，用強大的音樂能量，炸亮整片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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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林子涵 Emerald
圖片來源：荒山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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