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滾史上第一位超級製作人，音牆之父Phil Spector 獄中辭世

Phil Spector 是搖滾史上具革命性影響力的唱片製作人，所開創的「音牆」（Wall of Sound）徹底改變了60年代初的錄音方法。他形容自己的招牌為「華格納式搖滾」、「替孩子們打造小小交響曲」，並以這種手法為The Ronettes、The Crystals、Darlene Love、The Righteous Brothers……等藝人/團體鑄造暢銷代表作，連披頭四最後一張專輯《Let It Be》也是由他操刀。儘管音樂製作與創作成績斐然，人格卻蒙上獨裁與暴力陰影，2003年他槍殺女星Lana Clarkson，2009年被定罪，從此身陷囹圄，2021年1月16日因新冠肺炎併發症逝世，享壽81歲。紛擾騷動的一生，寂然告終。

Phil Spector 製作的歌曲聲響密集，類似管弦樂層層疊疊吉他、小號、鍵盤、弦樂器與打擊樂，經常使用多種樂器和諧地演奏相同音符。他挑選的歌令人浪漫得神魂顛倒，多半出自最傑出的Brill Building（流行樂的子流派，得名自紐約Brill 大樓。60年代早期該地聚集一群專為女子團體與青少年偶像寫歌的專業詞曲創作團隊。）創作者；其經典唱片則仰賴有「破壞幫」（the Wrecking Crew）之稱的傑出音樂人，例如鼓手Hal Blaine 在The Ronettes 的〈Be My Baby〉中打的四拍，是搖滾史上最有特色的歌曲開場。

Phil Spector 的經典唱片激發無數音樂人在錄音室裡展現雄心壯志，Beach Boys（海灘男孩）成員Brian Wilson 在1966年稱Spector 是永恆的，「每次他走進錄音室都會設下一座里程碑，從而幫助了Beach Boys 的發展。」Bruce Springsteen 則在1975年專輯《Born to Run》嘗試重新捕捉Phil Spector 精湛的製作手法。2012年他在西南偏南（South by Southwest，簡稱SXSW）音樂節說：「Phil 的唱片感覺近乎混亂，是裹著砂糖和糖果的暴力，在短短的三分鐘性高潮過後就被遺忘。」「Phil 最偉大的一課就是聲音（sound），聲音是它自己的語言。」E Street Band 成員Stevie Van Zandt 也在1月18日於推特上致敬：「他是個矛盾衝突到無可救藥的天才，是藝人的終極典範，總是比藝人還要更勝一籌。基於愛的救贖，他製作出一些史上最棒的唱片，但終其一生都無法給予或是接受愛。」

Phil Spector 本名Harvey Philip Spector，於1939年12月26日出生在紐約布朗克斯（Bronx）出生，父親在他9歲時自殺，14歲時隨母親搬到洛杉磯，幾年後他加入爵士樂團開始表演。18歲時與高中好友Marshall Lieb 和Annette Kleinbard 共同創立Teddy Bears 樂團，生平第一首製作的歌曲是〈To Know Him Is to Love Him〉（了解他就是愛他），歌名擷取自他父親墓碑上的銘文。這是首冠軍暢銷曲，但隨後的單曲以及他們的唯一專輯《The Teddy Bears Sing!》都失敗了，樂團迅速瓦解。

會走上製作之路，要歸功於資深洛杉磯製作人Lester Sill 的提拔。當時他指示18歲的Phil Spector 前往紐約，與自己之前的門徒、成功的詞曲創作者Jerry Leiber 和Mike Stoller 合作。Spector 與Lieber 共同創作Ben E. King 的暢銷曲〈Spanish Harlem〉，並在The Drifters 的〈On Broadway〉中演奏吉他，而他真正讓人驚艷的是擔任唱片製作人，執掌Ray Peterson 的熱門版〈Corinna, Corinna〉、Gene Pitney 的〈Every Breath I Take〉和Curtis Lee 的〈Pretty Little Angel Eyes〉。

1961年，Phil Spector 和Lester Sill 共同創立廠牌Philles Records。把製作重心擺在女子團體The Crystals 後，Spector 的聲勢水漲船高，暢銷曲如〈There’s No Other (Like My Baby)〉和〈Uptown〉。在發行第三張單曲後，飽受爭議的〈He Hit Me (And It Felt Like a Kiss)〉銷售落敗，於是Spector 解僱The Crystals 的原始班底，替換成歌手Darlene Love 和她的和聲團體The Blossoms。雷厲風行的獨裁決策是Spector 的一貫作風。然而成員變更的策略也真的奏效了，新生的The Crystals 首張單曲〈He’s a Rebel〉創造百萬銷售量，成為Philles 廠牌的首支冠軍單曲。廠牌才不過成立一年，他就買下Lester Sill 持有的股份，年僅21歲的Phil Spector 已是百萬富翁。

Spector 開始在洛杉磯的錄音室Gold Star Studios 錄製唱片，並進一步地擴建他的招牌「音牆」（Wall of Sound），製作團隊「破壞幫」（The Wrecking Crew）高手雲集，集結吉他手Glen Campbell 和Barney Kessel、鋼琴手Leon Russell、鼓手Hal Blaine，還有經常編曲和監製唱片的Jack Nitzsche 和Sonny Bono。

1963年Phil Spector 創造四首十大暢銷曲：The Crystals 的〈Da Doo Ron Ron〉和〈Then He Kissed Me〉、Bob B. Soxx & the Blue Jeans 的〈Zip-a-Dee-Doo-Dah〉，其中最耀眼的是The Ronettes 的〈Be My Baby〉，充分展現年輕歌手Veronica “Ronnie” Bennett 歷經世事的撩人嗓音。同年底發行的節慶專輯《A Christmas Gift for You From Philles Records》，出動廠牌所有藝人一起錄製聖誕歌，收錄曲目絕大多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經典聖誕曲，例如The Ronettes 演唱〈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然而最出色的曲目卻是Spector、Jeff Barry 和Ellie Greenwich 新創作的歌—— 由Darlene Love 演唱的〈Christmas (Baby Please Come Home)〉，本曲成為日後節慶歌曲的新經典。

搖滾史上第一位超級製作人於焉誕生，作家Tom Wolfe 在1964年褒揚25歲的Phil Spector 是「第一位青年大亨」（the first tycoon of teen），他用自己的力量抗衡「英倫入侵」（British Invasion，指英國流行音樂、搖滾樂、節拍音樂在美加爆紅的時期。）。1965年轉而經營男子團體The Righteous Brothers ，〈You’ve Lost That Lovin’ Feeling〉銷售破兩百萬張唱片，成為Philles 廠牌的第三張冠軍熱門歌曲。

Phil Spector 的作品越來越雄心勃勃，但也越來越耗時，甚至有人說他加倍傲慢。1966年，他視自己的傑作是「巴洛克式的流行史詩」（the baroque pop epic），Ike & Tina Turner 的《River Deep — Mountain High》雖在英國高居第三名，在美國僅爬進第88名。Spector 氣憤不平，結果在他好萊塢的豪宅中隱居長達兩年。1968年他與Ronnie Bennett 結婚。1969年上映的經典反文化電影《逍遙騎士》（Easy Rider）可見他軋上一角，飾演短暫露面的毒品販子。

在前妻Ronnie Bennett 1990年出版的回憶錄《Be My Baby: How I Survived Mascara, Miniskirts, and Madness, or My Life as a Fabulous Ronette》（暫譯：當我的寶貝：我如何從睫毛膏、迷你裙和瘋狂中倖存下來，或是我的美妙Ronette 人生）中，她將Spector 描寫成一個暴力、癲狂的丈夫。2016年接受《滾石》專訪時， Ronnie 說：「他剝奪我演唱，這是毀滅性的，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再錄音，也不知道我無法再次表演，那就是我的生活。我很震驚，因為這是一個創作和製作妳的唱片的人。然後，妳再也無法歌唱。我從不知道什麼叫『善惡終有報』，直到他入獄才瞭解這句話。因為我住在豪宅裡就像坐牢，我甚至不能出門，整整七年我哪裡都去不了。」

▲Phil Spector 與Ronnie Bennett。

Spector 於1969年重返音樂界，製作The Ronettes 的新單曲〈You Came, You Saw, You Conquered〉，雖然迴響不佳，但同年發行Sonny Charles and the Checkmates 的單曲《Black Pearl》獲得排行榜第13名。直到與The Beatles（披頭四）牽上線， Phil Spector 又可安穩地坐回製作人寶座。他為John Lennon（約翰藍儂）製作個人歌曲〈Instant Karma!〉，並製作披頭四的第12張、同時也是最後一張錄音室專輯《Let It Be》。

包括Paul McCartney（保羅麥卡尼）在內的部分樂評，對Phil Spector 以重度弦樂（string-heavy）製作的歌曲（例如〈The Long and Winding Road〉）不太欣賞。然而，McCartney 的團員顯然都很賞識Spector，George Harrison 請Spector 製作他的第三張專輯《All Things Must Pass》，John Lennon 也邀他共同製作The Plastic Ono Band 的作品和他的個人專輯《Imagine》。到了要製作節慶歌曲的時刻，藍儂第一個想到的人選，當然是曾打造出史上最佳搖滾聖誕專輯的Phil Spector，而成果就是他的傳奇單曲《Happy Xmas (War Is Over)》。

1974年他發生一場大車禍，此前新成立的廠牌Warner-Spector 是Warner Brothers的子公司，他為Cher、Harry Nilsson、Darlene Love、Jerri Bo Keno 等藝人錄製歌曲。在與華納兄弟鬧翻之後，他創立Phil Spector International，重新發行他的經典60年代唱片，但迴響不佳。

Phil Spector 追求更飽滿的聲音製作，但他的作法受到部分歌迷的質疑，譬如Leonard Cohen 1977年專輯《Death Of A Ladies’ Man》，與音樂人過往樸實無華的原聲調性形成鮮明對比。此外也不乏令人咋舌的軼事，江湖流傳他在製作Ramones 1980年專輯《End of the Century》時曾拿槍威脅團員。

1989年進駐搖滾名人堂時，Phil Spector 其實已經退休了近十年。1995年，他先是同意製作Celine Dion（席琳狄翁）的專輯，但因為不喜歡加拿大人，後來退出了這個專案。接下來十年，他多半在跑法院。1997年，他成功打贏〈To Know Him Is to Love Him〉的英國詞曲版權。三年後，美國法院命令他向 Ronnie Spector 和The Ronettes 支付260萬美元，其中主要是版稅。大概是在這個時期，傳奇製作人變成一個陰陽怪氣的角色，他說：「人們跟我說，他們崇拜我，想像我一樣，但是我告訴他們：『相信我，你不會想要我的生活。』『我一直是受盡苦難的靈魂。』」但徹底改變他人生的審判根本還沒發生。

女星Lana Clarkson 是在洛杉磯的藍調之家（House of Blues）工作時結識傳奇製作人。2003年2月3日清晨，Clarkson 陪同Spector 回到他位於阿罕布拉（Alhambra）市的豪宅。不久，在外等候的司機認為他聽到槍聲。根據司機的證詞，當時Spector 從豪宅走出來對他說：「我想我剛槍殺了她。」但Spector 後來的說詞變成：「Clarkson 可能不小心奪走了自己的性命。」審判期間，數名女子作證時都提到Spector 會用槍枝威脅她們。檢察官認為，Spector 對女人懷有浪漫的興趣，被拒絕就惱羞成怒。2009年他以二級謀殺罪，被判處19年以上徒刑至無期徒刑，直到他去世為止。

▲作家、資深翻譯與文化評論家何穎怡解析Phil Spector 發明的「音牆」。

文字整理：Lala／樂手巢編輯部

來源：RollingStone、guardian、BBC、ladi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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