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機場通關的人都曾狠狠懷疑過自己，聽海關詰問去哪裡、做什麼、去多久，有時真不覺莞爾，這些在我們離家那年，爸爸媽媽早就問過，只是長大的孩子都忙著為蒼白的夢想抹上驚心的血色，會不會有歸期，自己真的也不知道。只怕一不小心青春白了頭，變成一隻在角落不停打轉的老狗，那就更別想撞出心牆築起的迷魂陣。所有想念當下都帶有疼痛，所有希望背後都蜇伏恐懼，你就別怨，你最好承認所有的孤獨都是你自找的。
一向絮絮叨叨的陳昇，這會兒化身說書人吟哦12段庶民故事，在《南機場人》唱響外省聚落裡的鄉愁百態，也唱傷冷暖人生的苦澀無常。你又豈能錯過竄動草莽氣息的專輯藝術，為12首歌詞打造12款手寫字，一筆一畫都像陳昇的歌聲，一邊吞吐濃濃酒氣，一邊踉踉蹌蹌地撞進我們亂糟糟的心。
▲陳昇（Bobby Chen），本名陳志昇，台灣歌手、音樂製作人、演員，也當MV導演、攝影、出版散文與小說，熱情嘗試各類藝術形式，並持續創作不輟。
2017年12月陳昇發行第30張專輯《南機場人》，「外省眷村」與「麗風錄音室」是本作的兩大關鍵字，一則透過12首歌輪轉12段小人物故事，一則紀念因都更面臨拆遷命運的麗風錄音室，他在這個「華語音樂圈永遠的精神堡壘」錄了35年的歌，幾乎錄製生涯全數專輯，《南機場人》是麗風錄音室生產的最後一張專輯，陳昇用《南機場人》的音樂與唱片封面，深刻銘記彼此的革命情感，只要拿起專輯，馬上就會懂什麼叫「真真切切用力活過的證據」。
《南機場人》專輯開場、收尾的〈餃子〉，由大陸獨立民謠盲歌手、詩人周雲蓬擔任客席人聲口白，如果你覺得陳昇很討厭，常常把人唱哭，那就更要去找周雲蓬的歌來聽，特別是2014年發行的《四月舊州》專輯，樂評人馬世芳是這麼形容的：
「這張專輯正式引進台灣的機會堪稱渺茫，但不管通過什麼方式，它絕對值得費事弄張實體版本來珍藏。別的不說，光它質樸大方的裝幀，就讓人愛不釋手：這歸功平面設計師『區區500元先生』：整張專輯便是一封穿越時空的家信，一張張信紙寫著歌詞，字跡工整而拙趣，是大理巍山古鎮一位年過八旬李老先生的手跡。」——摘錄自：馬世芳談盲歌手周雲蓬的《四月舊州》
先了解這個脈絡，再看《南機場人》專輯設計，文藝流氓大叔的情義也變得更有趣了。
▲周雲蓬2014年專輯《四月舊州》。(via)
《南機場人》專輯藝術由設計師蔡書瑀操刀，淵源起於陳昇的唱片企劃Issa，此前，雙方在製作「好多音樂」歌手蘇珮卿專輯時有過合作。一開始先由Issa提出想要的呈現方式，例如《南機場人》以台北市南機場為主題，內容探討外省老兵和外省第二代的故事，歌詞希望為12首歌賦予12種不同個性的手寫字，藉此呈現歌詞內容與背景故事。經過溝通後，設計師再就腦中想像做初步設計，確認彼此的認知建立在共同基準點上，再繼續執行設計。
▲設計師蔡書瑀（Shu Yu Tsai）生於1983年，臺灣藝術大學視覺傳達系畢業，設計領域涵蓋唱片包裝、商品設計、視覺設計等，曾擔任蕭青陽工作室、誠品、NOKIA、Microsoft Mobile亞太區平面視覺設計、目前專職個人接案平面設計。
《南機場人》使用的媒材包括水墨筆、鋼筆、鉛筆、炭筆、圓珠筆等，紙材使用宣紙、筆記本紙，運用「反覆掃描，再影印」手法，呈現老舊的廢紙感。同時也蒐集舊月曆與廢紙箱，整理好素材再用電腦數位重制。封面封底照片由攝影師林盟山拍攝。
蔡書瑀說：「封面的照片是客戶一開始就決定好的，我想讓歌手在畫面中化身說書人角色，跨越時空停留在某個時代，去述說那個年代發生的故事。」「專輯的封面封底文字是採用昇哥的手寫字，延續以往他的專輯都是由他來手寫，作為統一他的專輯一系列的風格。畫面考量不影響照片的完整性，同時又能呈現闡述故事的氛圍。」
▲陳昇2017年專輯《南機場人》封面，專輯藝術由蔡書瑀設計，封面封底照片由攝影師林盟山拍攝。
▲《南機場人》封面與封底字跡為陳昇親手書寫。
從討論到製作，《南機場人》花費兩個多禮拜完成專輯設計。蔡書瑀表示：「比較難的部分是要找出12種不同個性的字，既要合乎每首歌的故事情緒，也要兼顧文字書寫出來的設計美感。」「最滿意的部分也是內頁歌詞，閱讀專輯每首歌詞都有不一樣的情緒跟場景，12首走完就像經歷了不同的個性與人生。」
「比方我在寫〈投機者〉歌詞的時候，想像自己是個沒有讀過太多書的人，對周圍的人事物帶點妒忌，又帶點憤怒，書寫上些許歪歪扭扭的，說到心中憤怒的話就會把筆畫寫重了些，想把一股腦憤怒不滿都發洩在這牆面上，寫完也跟著憤慨起來，或許就像演員一樣，太投入當下歌詞的角色。」
▲《南機場人》外盒鏤空設計模擬眷村建築窗花造型。
▲《南機場人》內頁歌詞。（完整內頁請點閱設計師蔡書瑀相簿）
▲《南機場人》專輯海報。
設計師推好歌
蔡書瑀：「12首歌我都很喜歡，但最常聽的是最後一首〈餃子〉。很多首歌詞是請我女友（藝術家洪乙丹）幫忙寫的，她負責裡面毛筆字的部分，當下寫得有點煩悶，就在文字旁畫上頭是餃子形狀的『餃子人』。不禁覺得辛苦她了，但又覺得上面的圖案很有趣。邊聽著這首歌，檢查文字有沒有跟著情緒走，因那段時間工作很繁忙，不禁有點感傷，開始很想念她與家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跟他們好好說上話了，就跟這首歌寫的歌詞一樣，最想念⋯⋯」
▲藝術家洪乙丹用毛筆書寫的〈餃子〉歌詞與遣悶塗鴉「餃子人」。
▲《南機場人》序曲〈餃子引〉與結尾的〈餃子〉有民謠詩人周雲蓬特別獻聲。
浪漫到無可救藥的Rocker，在〈投機者〉高唱要做個「效忠自己的、高貴的自由人」。人說字見風骨，看看《南機場人》封面封底的字，你會怎麼想陳昇？生命無論何等斑駁，他做出來的音樂是不會說謊的。
SHUYU 蔡書瑀
撰文：蔡舒湉
資料協力：蔡書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