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野晴臣是當代日本流行樂壇公認的大師，他曾與坂本龍一、高橋幸宏合組傳奇電子樂團 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也推出許多個人作品，包含：民謠搖滾、民族音樂、Techno、鄉村音樂⋯⋯愜意悠遊於各類多元音樂類型間；音樂製作隨時代脈動，歷經類比與數位時代錄音技術的演變，成為一部生動的錄音發展史。
現在，你也有機會一窺大師的創作祕辛——《細野晴臣與他的七位錄音師》一書，開展一趟前所未見的「細野晴臣錄音術」紀行，作者第一手採訪細野晴臣本人，以及歷代與之密切工作、完成經典作品的七位錄音師，暢談橫跨40年、11張樂風多元的個人專輯作品，首度呈現每張專輯背後的製作信念、在錄音室中成形的故事，以及許多精彩軼事，也呈現出七位錄音師在音樂製作環節中的關鍵作用，及其職人精神的光輝。推開錄音室的大門，進入音樂巨匠的錄音現場，深度領受細野晴臣對各個階段對聲音的思考，以及賦予聲音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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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OPICAL DANDY》(1975)
《泰安洋行》(1976)
田中信一 Shinichi Tanaka
1948年生於埼玉縣。1968年進入日本哥倫比亞唱片（Columbia Records）。1969年進入日本皇冠唱片（Crown Records），成為旗下音樂廠牌 Panam Label 唱片（1970年成立）的錄音師，曾參與「輝夜姬」（かぐや姫）樂團、鈴木慶一「Moonriders」、細野晴臣「Tin Pan Alley」等錄音工作。
1977年成為自由接案的錄音師，開始積極涉足廣告配樂及電影配樂領域，1982年創立「Superb音樂公司」（株式会社スパーブ）。此後，事業版圖擴及 CD 製作、戲劇表演、各類音樂表演及錄音室設計規劃等。同時，其音響設計方面的造詣深厚，眾多音樂錄音室（細野晴臣的錄音室、哥倫比亞唱片的錄音室等）的設計皆出自他手。
錄音方面，錄製過坂本龍一、細野晴臣、大貫妙子、山下達郎、矢野顯子、井上陽水、松田聖子、福山雅治、小野麗莎（Lisa Ono）等多位音樂藝術家的作品。此外，其電影、戲劇配樂的錄音資歷亦相當豐富，曾經手大島滿（大島ミチル）、服部隆行、久石讓、加古隆等人的配樂作品錄音。亦有不少交響樂錄音作品。
我和田中信一先生數度擦身而過，地點幾乎都是在與細野先生相關的錄音室現場。回溯一下我那蒼白的記憶，第一次遇到田中先生應該是在錄製動畫電影《銀河鐵道之夜》（一九八五年）的和聲那天，地點則是在 Onkio Haus 錄音室（音響ハウス）。
在那間燈光幽微的主控室中，田中先生宛如製鞋師傅那般，默默地進行作業。當時我已經聽過他的名號，知道這個人就是細野先生在皇冠唱片時期的錄音師，所以本來打算找空檔向他打聲招呼，結果沒有成功。那時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
第二次遇到他，是在 HAPPY END 復出演唱會（一九八五年六月）的彩排現場。在日本放送電台那寬廣且毫無裝潢的彩排室中，HAPPY END 四名團員一語未發，以細野先生的伴奏為基礎各自彈奏著自己的部分。當時，田中先生就在一旁調整 HAPPY END 復出後的音樂。
時光飛逝，第三次見到田中先生，是在錄製細野先生《Medicine Compilation》（メディスン．コンピレーション，一九九三年）專輯中拉拉吉（Laraaji）*譯注1 段落的錄音現場。那時拉拉吉正以接上效果器（effector）的齊特琴與卡林巴琴，製造獨特的環境電子音。而樂曲的方向，全都只存在於細野先生的大腦中。在全然無法預期結果的狀態下，田中先生展現十足的韌性，始終靜靜等待聲音成形的那一刻的到來。
和田中先生面對面的對話交流，這次還是頭一遭。當時我緊張得不得了，不過，田中先生似乎是察覺到了，所以他和我聊天時，始終為了我表現得非常輕鬆自在。
讓人看不出有無目的的邀請方式
—— 您記得當時細野先生進錄音室的情形嗎？包含在錄音的過程中。細野先生在一段訪談中提到，他覺得錄《Tropical Dandy》的時候，「有一種在雲端的感覺」；然後錄《泰安洋行》時，是「開始慢慢降落到地面的感覺」；《Paraiso》*譯注2 的錄音，則有一種「冷靜地降落並站在地面上的感覺」*譯注3。
田中 我想一下喔⋯⋯。要說細野先生人很開朗的話，是還蠻開朗的啦（笑）。不過，我最有印象的是他很會遲到這點。我們通常從中午開始錄音，他遲到最久的記錄，是遲到八小時。當時，矢野顯子和林立夫等 Caramel Mama 的團員會一起等他來，可是細野先生卻遲遲沒有現身。那個年代又沒有手機，打電話去他家也沒人接。大家自然都認為他那天應該不會來了，所以就把器材全部收拾好。結果才一出錄音室大門，就看到細野先生踏著小碎步從溜池*譯注4 的停車場快步走來，大家也只好返回錄音室錄音了。
—— 據說《Tropical Dandy》的錄音時數實質上只有一百個小時。《泰安洋行》的錄音時間有多出一倍嗎？
田中 我想一下喔。那時高橋幸宏他們是說花了兩百個小時。現在想來，一百個小時算很快耶。到了一九八○年代，錄音時數就慢慢增加到「四百個小時」了。
—— 具體來說，當時的錄音流程是？
田中 基本上，如果是錄四種樂器編制（吉他、貝斯、鼓組、鍵盤）的話，會請鼓手進小型的打擊樂專用錄音棚（percussion booth）錄音。然後，吉他手吉田茂通常錄到一半就會離開，說他晚一點再用疊錄的方式來錄。Moonriders 的錄音過程也是一樣，所以即使說好要一起錄四種樂器編制，可是一旦節拍器聲（click）錄好了，最後還是一個個樂器分開錄。細野先生的話，他會自己一個人先開始錄一段假定的吉他或鋼琴樂段，同時一面思考，如果他認為「這一段還是要有林立夫的鼓比較好」，就會把人找來一起錄音⋯⋯。然後，最後再把細野先生假定的鋼琴拿掉，我記得是這種模式。
—— 會有和弦簡譜之類的樂譜嗎？
田中 也沒有寫譜，因為會寫譜的人寫了之後，可能還是會有人表示「我覺得這樣比較好」。然後，還會聯絡久保田麻琴先生，問他們要不要來錄音室玩。細野先生邀請人的方式，會讓人不知道他是有目的，還是沒有目的。大家閒下來的時候不都會開始做一下其他的事／不同的嘗試嗎？所以，只要現場有人也認為同一件事／那個嘗試有趣，就會開始玩起來。有時候也會出現這種有趣的展開。
—— 該說是隨性嗎？感覺很自由。
田中 就錄音室的氣氛而言，感覺一切是都從無意中開始展開的。像是「今天有誰要來嗎？」、「那就請他錄一下和聲吧」， 或是「那就請他敲個木琴（xylophone）吧」，之類的。
—— 錄音前會彩排嗎？
田中 我記得完全沒有彩排。因為在錄音室作曲在那個年代是常態。那個時期大家開始流行口頭編曲（head arrangement）*譯注5，連那位石川鷹彥*譯注6 也沒有寫譜來。即便是瀨尾一三*譯注7，也沒有給我們簡譜或演奏方面的指示。也可能是因為他覺得「寫了也彈不出來吧」。
—— 很有嬉皮的味道啊（笑）。田中先生把當時細野先生的音樂歸類為哪種類型？加力騷民謠（calypso）之類的嗎？
田中 我沒有把細野先生的音樂歸類在加力騷民謠耶。嗯，若要說的話，有點輕佻（笑）。半開玩笑的那種。尤其是《Tropical Dandy》專輯 A 面的樂曲，都有點在說笑的感覺。
—— 我認真覺得細野先生是真的在嬉鬧。
田中 總之我做得很開心喔。例如〈Black Peanuts〉（ブラック．ピーナッツ）這首，應該有特定的含意，那個世界既不像演歌，也不算民謠搖滾，能感覺到一種「玩心」。
——《Tropical Dandy》當時賣了三萬張，算是皇冠唱片的暢銷專輯。我就是因為在學生時期聽到了《泰安洋行》那無與倫比的世界，才真正興起想進音樂界的念頭。不過三十年後再重新聽一次，會發現「Harry’s News：泰安洋行」明信片印象和當初的截然不同。
田中 我很喜歡《Tropical Dandy》這張。半開玩笑的音樂果然還是很有意思。《泰安洋行》有點太完美了⋯⋯。
—— 細野先生在《Tropical Dandy》中有一種藝術家魂大爆發的感覺。熱帶三部曲中的第二部曲《泰安洋行》，則是讓細野先生身為音樂製作人的才華開始萌芽，覺得他好像很冷靜地在注視著自己。
田中 我之所以會對《Tropical Dandy》印象深刻，是因為雖然現在的細野先生已經是一位精通多種樂器的（成熟）音樂家，不過，他就是從那個時期開始積極嘗試馬林巴木琴（Marimba）類的樂器。
—— 細野先生在專輯中，把國吉征之先生原先吹奏的長笛，換成 Mellotron 磁帶琴音色的長笛，我認為這一步就是日後細野晴臣（鐵克諾風格）音樂成形的一大關鍵。
譯注1：本名 Edward Larry Gordon，以鋼琴、齊特琴〔zither〕、卡林巴琴〔又稱拇指琴〕等樂器演奏為主的知名美國音樂家，擅長環境電子〔ambient music〕、新世紀音樂〔new age music〕等曲風，曾和細野晴臣在《Medicine Compilation》專輯中合作。
譯注2：西班牙語的「天堂」之意。
譯注3：細野晴臣，《地平線の階段》（地平線的階梯），八曜社，一九七九年。
譯注4：地名，位於東京赤坂。
譯注5：一邊演奏一邊編曲的編曲方式。樂手只靠聽力和記憶力編曲，沒有樂譜，常見於爵士樂。不寫譜是因為早期爵士樂手大多不具備讀譜能力。
譯注6：日本知名吉他手、編曲家、音樂家。
譯注7：日本音樂製作人、編曲家、作曲家。
（文章節錄自《細野晴臣與他的七位錄音師》一書，詳細全文請見原書籍。）
《細野晴臣與他的七位錄音師》
作者：鈴木惣一朗
譯者：王意婷
出版社：木馬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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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Emerald /樂手巢編輯部
資料來源：木馬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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