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一起訪問真沒勁耶!」見面第一句,十九兩樂團的阿雞對知名製作人韓立康的玩笑話,顯示著他們的熟識和自在,「好像要有點不熟才有火花?」當他們還笑著說太熟悉彼此的底細時,和韓立康沒有太多交集的火花本人——女孩與機器人的 Riin 登場。此時三位附中校友之間的關係是「太熟又不熟」,但見面就是一陣閒聊,話當年毫無冷場。
阿雞和 Riin 就讀師大附中時是同屆的同學,兩人因為參加校內歌唱比賽天韻獎而相識,大兩屆的韓立康才剛說了自己當時不認識他們,Riin 馬上接著說:「但是他超級有名!韓立康就是大家都會崇拜的學長,我們班還有女生在畢業典禮買氣球跟花送給他。」韓立康顯然是風雲人物,都忘記自己受到多少仰慕:「因為我老婆阿霈也是她同學,我只記得我老婆的事情!」除了展現求生欲,也不甘示弱地說著對 Riin 的記憶:「我高中是不認識 Riin,但我比較熟的學弟是她當時的男朋友!」把歷史翻出來「互相傷害」,他們叫聲連連也笑聲不斷。
穩紮穩打、循序漸進,學長姐的話要聽!
那時候的師大附中還沒有熱音社,吉他社的高一生只能練木吉他,打好指法基礎,高二才可以彈電吉他和其他樂器,同為附中吉他社的韓立康和 Riin 對這項規定印象深刻,「如果你高一就想耍帥,偷彈電吉他或是貝斯就會被罵,學長姐會管這件事。」就連不是吉他社社員的阿雞都依稀記得,當初有高一學弟試圖要去打鼓,結果被學長狠狠「修理」。
「一開始會想要加入吉他社,是看到學長彈 Mr. Big〈Green Tinted Sixties Mind〉,覺得很厲害、很神奇,一直點弦感覺超難又很帥!」韓立康聽聞這位學長是高一才開始練吉他,便期許自己一年後也辦得到。他從伍佰〈痛哭的人〉開始練木吉他,轉電吉他後彈過經典的 Bon Jovi,也隨時代跟風玩過 Linkin Park 或 Limp Bizkit 等 Nu Metal 音樂,但 Mr. Big 仍是最重要的搖滾啟蒙,就連當初自己的第一把琴,也因爲偶像崇拜,學起 Paul Gilbert 選了 Ibanez 的琴。
Riin 從國中就把多采多姿的師大附中當目標,下課還會去附中門口散步。她從民謠音樂開始聽,接連認識國外搖滾樂,發現自己喜歡吉他的聲音,彼時英搖熱潮開始發酵,附中也有很多學長姊在做音樂,便隨心中嚮往入社。「我們那時候都很崇拜 Courtney Love,覺得幾個女生一起玩團一定超帥!」Riin 後來組了女子樂團彈貝斯,cover 的第一首歌就是 Hole 的〈Celebrity Skin〉。她還保存了當年在社辦拍的團照,穿著制服的女學生們好青澀,玩著 Grunge 和 Punk 音樂,眼神盡是暴女酷勁。
阿雞五歲就學鋼琴,一路參加了歌仔戲班、節奏樂器班以及國樂班,接觸許多傳統樂器。上高中受口琴社熱情邀請而入社,「雖然有學到口琴,但因為我以前有打擊的背景,所以比賽表演都被分配去打定音鼓。但我為什麼要在口琴社打定音鼓?」於是高二轉到國樂社吹嗩吶,不過在這熟悉的傳統樂老本行,阿雞的實力早遠超越其他社員,「所以我根本沒練,每天看大家在幹麼,實在太無聊,我就開始接觸其他樂器。」而當年國樂社跟吉他社是鄰居,韓立康和 Riin 異口同聲地調侃:「國樂社真的很吵!吉他社就是刷木吉他的聲音,鼓組會在有隔音的練團室,但國樂社嗩吶就是真的超吵。」阿雞則不屑地冷笑:「但應該不常出現?因為我都不用練。」
社辦越待越晚,社交技能開到滿
在音樂風氣著名的學校,社團活動也特別活躍,不過韓立康坦言已經忘記社課的內容,「我有好好教學啦!我會很認真地做教材筆記,但其實歸根究柢⋯⋯心裡都還是想要把學妹。」一陣爆笑之後,Riin 也馬上印證韓立康的內心話:「我記得會有一個形式上的教學講解,但是講完之後,總是會有幾個學長一直在教學妹,其他高一的男生就是一群人坐那邊沒人理。」有人成群練習,也有人是獨行俠的個性,學長的「偏心」沒有擊垮學弟,反而促使大家發展出自己的特性。
吉他社的指導老師大多是畢業的校友,有些學長姐畢業後常回社辦和大家交流,韓立康說當時以社團為重心的人,下課就會跑去社辦聽學長「講古」,崇拜和期待的情緒中卻也讓他們有些害怕,「因為學長來了,你就會回不了家!從放學聊到八點社辦關門,學長就會在校門口繼續跟大家聊,講到九點肚子餓了還會去漢堡王續攤,結果就十點才回家,很累!」除此之外,三人也都記得三天兩夜的社團寒訓、暑訓,即使時間越拉越長、越拖越晚,高中生不惜挑戰父母的底線,也要把社交技能開到滿。
比賽、演出都是人生大事,即使會成為黑歷史⋯⋯
為了成發或比賽,常編出各種原因請假或直接翹課,帶上樂器直奔西門町和六張犁練團,學生時期的他們玩樂團就是如此用力。「社團裡的風雲人物都是男生,所以我們一群 Courtney Love 粉就做 Hole 的歌,女生也可以帥一下。」Riin 對於高中的許多回憶都是背著琴、穿便服,即使演出看起來很亂來,還是花許多精神在練團。韓立康也把成發表演當人生大事,「我現在想起來覺得當時選曲滿有 sense,那時候我自彈自唱 The Verve〈The Drugs Don’t Work〉。」要當學妹們眼中的帥學長可不容易,得用「這就是我最後的舞台」的精神準備所有演出。
「你們不覺得還好那時候沒有智慧型手機留檔嗎?不然應該超災難⋯⋯」
自由的校風,也反映到社團之間的開放程度,只要志同道合就會玩在一起。既然國樂社讓阿雞「太無聊」,他便時常跟班上吉他社的朋友混,從五月天的〈擁抱〉開始學,同學接連介紹他聽 Radiohead,也練起吉他之神 Eric Clapton 的作品,「好像還滿多人會到吉他社 hang out,就算你不是社員,大家也會一起練。」而天韻獎是玩音樂的學生的交會點,像是王希文、吳青峰等出色的附中音樂人,當時都非吉他社成員;阿雞也曾透過天韻獎找回彈鋼琴的樂趣:「那時有個學妹說想在天韻獎唱張雨生的〈我期待〉,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彈鋼琴抓歌。有次學妹打電話來的當下我正好在彈鋼琴,結果學妹讚嘆地說以為是在聽 CD,我才想說原來彈鋼琴這麼不錯!」
在音樂中找到認同感,自由地成長
似乎從五月天闖進流行樂壇開始,師大附中的學生對社團的人際關係有很深的認同感,並影響著他們對未來的想像。韓立康說五月天當時滿常回吉他社,也會邀學弟妹去他們的大雞腿錄音室玩,漸漸地讓他期待進一步深耕音樂:「那時我就希望如果以後再來這邊,就是來工作的,不是來 party 的小跟班的學弟。」後來的韓立康成為音樂人,再踏進大雞腿真的是去工作,而看到那些學長們,仍然不減昔日當小迷弟的悸動。
師大附中齊聚成績優異的模範生,要靠學業成績出頭並不容易,而 Riin 在社團活動找到不同的成長與成就感:「你會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你會在社團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有別的領域去發揮。」阿雞多元的樂器才華,也是自那時開始從傳統國樂把觸角伸至流行音樂,「整個附中的風氣很像大學選修課,比如說你對吉他有興趣,你就去找吉他社的人混。」他大學之後就是這樣繼續在國樂與流行樂之間遊走,甚至跳脫任何風格定義,摸索各種意想不到的樂器也成為興趣。三人共有的感受,是社團「允許你有很多種可能性」。
受五月天的精神感召,玩樂團也有一番成就
後來進音樂圈的附中強人多不勝數,但對韓立康、Riin 和阿雞來說,當年五月天的成功尤其鼓舞著學弟妹們,他們站在時代前端以 indie 方法經營樂團,證明社團活動不再是校園的插曲而已,也可以是一條謀生的出路,「那種精神感召太強大,讓我們發現原來玩樂團真的可以做出一番成就,玩音樂真的可以是一種工作!」
玩樂團讓當年的高中生一一打開眼界,韓立康養成敏銳的樂器感受力,繼而成為製作人,製作編曲時,每每能從樂句中想像出 live 的畫面,抑或是反向從 live 畫面轉為創作靈感。Riin 則培養出通靈般的溝通能力,玩團遇到的各種怪咖,有助她日後跟形形色色的音樂人對話,從玩搖滾樂到電子音樂,都能與夥伴磨合出共同的語言和喜好。
阿雞走過口琴社和國樂社等大團體編制,也玩過流行音樂的樂團,所以融會貫通不同的創作編曲模式,不特意為樂器分門別類,「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一樣是聲響,所以我的音樂都是比較奇怪的風格。」現在演唱會花招百出,就連竹輪也都能拿來吹,是狂笛中的「腥」鮮之最,韓立康都佩服地說:「我覺得以後可能就是阿雞的時代。」
但不論現在或未來的時代會變怎樣,三人在師大附中社團的精彩回憶交會共鳴,他們都記得社團開啟的那道光,讓他們一直在音樂的路上走到現在。
撰文:鄭佩欣 Anita
攝影:猫形影像製作Neko Production
場地提供:COFFEE LAW 敦南概念店
本文收錄於樂手巢雜誌 Vol.17「主題企劃」單元。樂手巢雜誌全台索取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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