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認知林宥嘉的形狀，可能是果凍，透明、可愛，又是那麼地頑皮、柔韌，具可塑性。他可能是音樂圈少數「樂意」，並且「有能力」將流行金曲唱得好像原本就是自己作品的歌手。可貴的是，他沒有死命地碾壓過原作，而是如同煙霧般漫進充滿縫隙和狹角的環境，用他特有的氣息一一染色、加溫。每當他開口演唱，整體演出架構，包含歌詞、律動、樂手個性⋯⋯都能清晰明亮地平分秋色，這種均衡可親讓所有人都能理解並與之共鳴。
最好的偶像不也如此？他在每首歌創造不一樣的樹洞，連接我們內心的無底洞，有在〈感同身受〉唱的——「不一樣的血肉之軀在痛苦快樂面前／我們都是平起平坐」，也有在「idol」巡演說的，黑洞的存在不是為了吞噬，而是證明每個人都不完美。在每個失去重心的時候，別忘了「Only love can overflow black holes」（唯有愛能滿溢出黑洞），林宥嘉的應援小旗子說。
▲ 海報小字：「Perhaps I used to doubt myself, demanding more answers／to see through vanity of vanities. Then I found out, only love can overflow black holes. Because greater is love that is in you, than that is in the world.」「或許我過去曾質疑自己／我或許需要更多答案來填補虛空／直到我發現／唯有愛能滿溢出黑洞／你心中愛的力量／比這世上一切你我所能想到的更巨大」
自我懷疑是 idol 的第一關
「idol 2023 世界巡迴演唱會」最初在2018年啟動，5年來林宥嘉繞行世界超過30座城市、完成超過50場演唱會。今年他重返台北小巨蛋，在12月15、16、17日連續開唱，用兩個3小時、一個4小時，累積共十小時的演出時間。Talking 時，林宥嘉算算自己現在的歲數，發現幾乎是出道時（19歲）的快兩倍。這些年來，世人對「idol」的定義已轉變，不怕被貶為徒有其表的空殼，也無需「實力派偶像」這種特別強調才華的構詞。
林宥嘉拆解 idol 字母，往「藝人的英雄旅程」詮釋。「d」意指走上舞台前，首先要自我懷疑（doubt）。演唱會開場用坂本龍一的〈solari〉定調，藉由飄渺、暈眩的宇航想像營造神祕與未知。接著一連演出〈一點點〉、〈請說〉、〈飄〉、〈讓世界毀滅〉4首歌曲，前3首改編成迷幻的電音搖滾風，搭配2021年獲得 IF 設計獎「Stage design and visual presentation」的透明 LED 螢幕包覆舞台，締造多層次的光影饗宴，再以漂浮的巨大人體扣回主題的不安定。
戰戰兢兢走過冷暖星路
「l」代表現實生活（life）中各式各樣的挑戰，林宥嘉在演唱〈唐人街〉、〈想念〉時，背後的 LED 螢幕上以繁體、簡體和粵語字輪播網友給他的各種批評指教：「覺得多用點假音應該更適合這首歌～」「= = 都修成電音了 太誇張」「林宥嘉怎麼大舌頭 要是不看字幕都不知道唱的什麼，以前他不是大舌頭」「歌很好聽 不過請問是得罪造型師跟髮型師嗎？」「雖然閃光是為了效果⋯⋯但是看多了有點反胃想吐⋯⋯不舒服」
諸如此類，螢幕列舉的評論從演唱、造型、編曲到舞台效果等應有盡有，還有一句「我舍友在唱，難聽」令人啞然失笑。這一段林宥嘉後來用〈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回應這些不留情面的聲音——「整個時代顯得毫不掩飾／整個雲端寫滿誰的瑕疵」。
「i」是追逐星夢的起點，安排〈再別康橋〉、〈想自由〉等歌曲講述從校園步入社會的茫然，影像搭配林宥嘉學生時期的代表性物件，如：鳳山高中制服、播放 S.H.E《不想長大》的 iPod、2005年前後出版的漫畫書等。當〈走鋼索的人〉前奏響起，螢幕上重現林宥嘉2006年參加第一屆《超級星光大道》歌唱比賽的青澀模樣，令人驚喜的是，16年前對他青睞有加的評審老師黃大煒現身第二場演唱會，兩人再度合體演唱〈你把我灌醉〉，林宥嘉向恩師致謝，同時稱黃大煒是他人生第一個合唱的歌手。
回憶殺滿足了老歌迷，從影劇和網路影音被圈粉的群眾也沒被遺忘，林宥嘉帶來從未完整公開演出的〈別讓我走遠〉，並在演唱《我們與惡的距離》主題曲時穿插賈靜雯等6位核心演員的臉龐，增加戲劇張力。表演〈成全〉前則談到宣傳新專輯的辛苦，「當時我運氣很好，上綜藝節目唱了一首歌，沒有料到在 YouTube 有這麼高的點閱率。」同時也再次印證他無與倫比的翻唱魔力。
新歌部分，林宥嘉共演唱〈懲罰〉、〈我不是神，我只是平凡卻直拗愛著你的人〉、〈白〉、〈垃圾寶貝〉等4首收錄在第6張專輯的作品。〈白〉講述死亡議題，表演時伴隨自動彈奏鋼琴，表達「有一份愛永遠存在，即使死亡也不會讓我們分開。」演唱〈垃圾寶貝〉前，林宥嘉表示他的三個寶貝——老婆丁文琪、兒子、女兒都有到場支持，提醒觀眾面對摯愛應該溫柔地相互包容、忍讓，而自愛也很重要，他坦承自己從前缺乏自信，常迷失在比較心，事實上「看見別人的強項是應該的，也是健康的。」
不忘提攜後輩，林宥嘉邀請師弟 77Ke 柯棨棋擔綱首日嘉賓改編〈少女〉，師妹女團「babyMINT 薄荷水晶」的〈Hellokittybalahcurrihellokitty美味しい〉也融入表演。VIP 席同樣驚喜不斷，第一天有 Waa 魏如萱點歌〈心酸〉，林宥嘉將麥克風遞給金曲歌后完美收尾；最終場還有陳華與林宥嘉合唱〈想和你看五月的晚霞〉，引介又一個值得關注的創作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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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得住浮誇造型的熊孩子
回顧林宥嘉歷來最具突破性的造型，答案絕對是今年春天發〈我不是神，我只是平凡卻直拗愛著你的人〉時的半裸筋肉，只差褲子不是橘色的，就能當超級賽亞人了。與過去的鵝蛋臉奶油小生、油頭痞帥都大相徑庭，事實上背後潛藏著健康隱憂。林宥嘉一旦壓力過大就會腸躁症發作，因此積極控制飲食和自律地健身。到了冬天，那頭漂染的白髮放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也讓臉龐輪廓更顯稜角分明，媲美精緻的芭比娃娃。
台北站獻上5套全新服裝，包括：LOUIS GABRIEL NOUCHI 的黑色大寬肩收腰外套配高腰寬褲、Acne studios 的破壞感藍色直條紋流浪套裝、鐵灰金蔥立領上衣配人魚型不規則剪裁落地寬褲，高腰設計將他精壯的身子勒出英式復古紳士的拘謹，鬆軟的褲管則隨奔馳全場飄逸，別有一番瀟灑。安可場時穿上 doublet 的酪梨綠絨毛外套，頭戴護目鏡，身上還揹了一隻棕熊偶。林宥嘉擅長駕馭這種天真有邪的扮相，也讓人有忍不住觸摸的衝動。
要認識林宥嘉的模樣，十年前的慈善爵士音樂會 Live 專輯《Jazz Channel》也是很好的選擇。這少女系的男孩狀男子真的好適合現場即興，跟樂手老師撒嬌、訴苦和討價還價。他不是李宗盛那種江湖大叔的喋喋不休，也不是伍迪艾倫令人頭痛的哲學辯證，而是更接近陳奕迅的破壞與重構，躺在紅塵的碎石裡，用有意思的文學腔（主要是黃偉文的詞）推開與人的距離，卻又用音樂讓彼此緊緊抱擁。
儘管唱紅不少翻唱歌，林宥嘉的表演辨識性與作品自主性一直都很鮮明，上了台他就敢於傾倒全部的自己，展現令人動容的自我表述。「idol」演唱會最後用「o」扣 hero 圓滿收尾，如果英雄旅程是成為自己，現在的他不是沒有恐懼，而是更願意自我接納，更有肩膀地守護家庭、疼愛歌迷和拉拔後輩。所以〈垃圾寶貝〉不是肉麻兮兮的打情罵俏，而是唱出愛是無限包容——「你的垃圾 向我扔過來／我宇宙 已經為你打開／你的缺點 又多又可愛／可不可以 一直向我塞？」
願林宥嘉歷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啊不對，是少女。
▲ 林宥嘉老婆 Kiki丁文琪手做花籃為老公打氣，上頭還有兒子、女兒可愛的加油打氣小卡片。
撰文：蔡舒湉 Lala
資料協力：華研國際
